吴从惠/文
工字镐高高举起,到顶点,再狠力砸向地面。锄尖与泥岩接触面冒出一股白灰,手臂震得发麻,而岩石纹丝不动。再举,再挖,循环往复,终于敲崩一块。这是父亲挖山常有的场景。
老家后山是片红色泥岩。山不高,但草木难生,像一个个小馒头,又像瘌痢头。只有那些根系发达的火棘、冬茅、箭杆竹等植物能存活。土质缺水。雨下到地面,哗啦啦就流走了。除带走一层风化的沙子,留下的仍是坚硬的泥岩。
上纪八十年代,我家在这座山脚下建了新房,为改善居住环境,父亲就开始了造池及植树工程。
第一个池子开挖是在上纪九十年代初。我小孩都还在上小学,侄子侄女还没上学。我回去看父母亲,都会参加劳动。小屁孩就跟着我去凑热闹,有时,也用奋箕拖泥巴。
除镐头、镰括,父亲又买来锤子、钢钎等。这泥岩,不动则岩石,坚硬,一动就风化成沙子。用镐刨都难,必须用钢钎锤打,一点点啃,蚂蚁啃骨头。夏天,浑身是汗,光着臂膀干。回家吃饭,洗个澡,又接着上山。冬天也没闲,干活冒热气,脱掉外衣。一早上山,天黑才收工。也是汗流浃背,筋疲力尽。
池子长、宽全随地附形。越挖到底部难度越大。池挖好,为防渗水,内壁还需用砖头砌上。多是到拆房工地捡废旧砖头。一担一担挑上去。父亲自己动手砌,用石灰水泥粉刷。外表看,不怎么平整光滑,但节约呀,不渗水少渗水即可。
二十余年过去,山上已有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池子九口。山顶,山腰,山脚都有,可谓星罗棋布。有的像豆腐块,有的像半块月饼,有的像橄榄果,有的像哑铃。有的能装几十担水,有的只能装几担十几担。
有三个是父亲一个人挖的。后来,我接着挖。我挖池子时有了电镐。这就方便多了,效率也高了。我把电缆拉到山上,方便作业。但也难,有时,钻头嵌入岩缝,出不来,还得用钢钎从旁边打入抢出。电镐打久了,手指手臂也震得麻酸,一样腰酸背痛。打松的石块,还得锹上塘围,我不习惯挑。倒是砌围护层,请了专业人士,看起来砌得平整些,也漂亮些。
山岭地薄,没有泉水,全靠天上雨水。池子水浅,不能养鱼。
有了池子后,蓄住了暴雨,山上再没发过洪水。有了水的滋润,后山形成了一个完善而独立的生态系统。草木开始繁盛起来,花果飘香,精彩纷呈。池边种了树,各种鸟开始在树顶筑巢,树脚经常看到一摊摊白色的粪便,鸟家族看来挺兴旺。一早,鸟们叽叽喳喳到池塘里饮水。水中,青蛙在呱呱唱歌。池塘边的旱土里,虫子也多了起来。蚂蚁、蟋蟀、屎壳郎、各种蜂、蜈蚣等昆虫,找到了安身之所。甚至连蛇、兔子、黄鼠狼等动物,夜间也到池塘里饮水。
有年,我在最大的那口池里丢了几节莲藕。一段时间过去,几片荷叶浮出水面。再过几天,一株小小的荷杆钻出水面,尖尖角,略带粉色,还真有蜻蜓立上头呢。这阵子,我吃饭都端着碗往山上走。看荷包粉色增多,看莲花渐渐绽放,嗅莲花溢彩纷呈飘芳香。
池塘,也成了我最爱流连的地方。顺手摘点桃呀李呀枇杷呀,尝新。我还买了吊床,挂在两棵树中间。困了,就在池边树下小憩一会儿。经常在池塘旁静坐,在这里构思我的一篇篇美文。这大小池塘,仿佛寄托着对故土的依恋,对生活的感悟,对亲人的思念。
水,就是财,蓄水就是储财。人说,六十不种树,我还挖塘呢。今年清明,我又在老家呆了十几天。硬生生过成了劳动节。期间,又新挖两口水池。美化地球,造福人类,格局多大呀。
这几天老做梦,总梦见池塘。半醒半梦时老出幻觉,好像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到了稀里哗啦的水响,眼前仿佛出现了池塘水满,波光潋滟的景色。
来源:红网时刻
作者:吴从惠
编辑:周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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