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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邻居老钟

文/吴从惠

老家房子的上首邻居是一对老年夫妻。一间屋,两层楼。门口摆着一对木沙发。只要是天气暖和,几乎都能见到一对矮小老夫老妻坐在沙发上或在门前转悠。每次见面,老钟都会主动和我打招呼,面带笑容。“坐会儿?” 轻声细语,不急不躁。

我有时就站着和他说会话,不坐。因为马路上灰尘很大。他的房子是临街的,但他没做生意,也没出租,自住。我从未见过他们的小孩,感觉很孤苦。有次,我进到屋里。里面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小方桌,几张塑料凳,条柜上放着老式电视机。里间作厨间。二楼做卧室,一张床,一组柜。

老人七十多了,气色很好。镶着两颗黄颜色金属牙,一讲话就露出来。我估计不是金子的。他眼睛很大,但不混浊,眼角有深深的鱼尾纹。肤色偏黑,跟人说话时总带着笑意。他没蓄胡子,每天刮得很干净。剪个平头,显得很利索。他常穿制服,可能是早年剩下的。不穿皮鞋,而是圆口布鞋线袜。

认识老钟之前先认识他老婆。他老婆是嘉禾人,随哥哥到司背街。她哥哥是打铁的,她本人在缝纫社缝衣服。她的母亲脾气很大,经常大声骂人。她也像母亲,脾气有点躁。 也不知老钟怎么就能合得来,没听过吵架声。

我也大体了解老钟的身世。他老家是泉水乡一个山区村,当了几年兵,转业后安排在县邮电局当乡邮员。那么矮怎么当兵的?因老婆在文明乡缝纫社,长期两地分居,又没法调拢,后来,和瑶矿的一个工人对调。瑶矿离文明也还有十几公里,比县城稍近而已,但工作待遇都差很多。人家都说他换亏了,他倒是没后悔过。退休后他也闲不住,好几次出去打工。到洞庭湖割芦苇,到福建漳州工地看材料。每次出门,都会约我父亲一同去。我父亲年纪比他大几岁,愿意和他出门,说他人本份。他儿子在广州开了家卖药品的店,生意还可以。孙子已经上高中。我问他为啥不去跟儿子住,他说不自由,还是自己的窝好。他的女儿出嫁在山西太原,很远。儿子女儿都很少回家。

过了七十岁,他就没出去打工了。整天窝在家里。他似乎很少亲戚,跟邻居也少来往。他的生活非常简单。早起扫扫地,扫他那间小屋,扫门前的人行道。一天三顿饭,都是简单对付。也不上馆子,不请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有电视,也不大看,就坐在门前的沙发上,抱着膝盖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他不种花,不养鸟,也很少散步。不会吹拉弹唱,不看书不看报,似乎没啥爱好。

老钟几乎是共和国同龄人,一生经历很多大事。土改,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过苦日子,四清,然后当兵扛枪,回来又红农联革联,最后改革开放,下岗分流……这些大风大浪大运动好像都与他无关。他说他只是个普通人。他住的这间房子是借钱给别人,别人没钱还,抵给他的。他对小孩的事似乎也不上心,每天吃完饭便坐在门口沙发上看街。

他一生简简单单,没有大喜大忧,没有大红大紫,无欲无求,无冤无仇,没斗过别人也没被别人斗过。每天只是吃饭睡觉,最多的,便是带着笑意,像孩子一样天真地看世界。

过了年,再回乡下,我就没看到钟师傅了。见他家门也很久没开了,开始以为是出了远门。一问别人,说老钟走了。不是临时走,而是永远走了,永远安睡在山旮旯叫梁君洞的山坡上,好像没来过这世界一样。他老婆被女儿接到太原去了。现在才想起来,他家门口是插了一些香火棍子。

来源:红网时刻

作者:吴从惠

编辑:何晓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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