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问你,郴州博物馆在哪里?你可能很快答出来。因为很多人和我一样,有去看博物馆的习惯。但如果我问你,郴州市考古研究和文物保护中心在哪里?估计很多人答不上来。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市县一级还有这个机构的存在。更夸张的是考古中心的工作者告诉我:还有人说“考古”是不是就是“盗墓”?
其实,博物馆是考古成果展示、推广、科普的阵地和窗口,是专业学术与文物文史爱好者之间的桥梁。考古是博物馆展示的幕后与支撑,如果没有考古,博物馆的展品和馆藏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文物是历史的载体,考古工作者是发现载体的专业人士,从勘察、发掘、修复到研究、保护……他们的工作默默无闻,但又非常宝贵、不可或缺。
近些年来,郴州考古成果颇丰,前几天,我就来到了位于苏仙南路的郴州市考古研究和文物保护中心的考古标本展厅,这里以考古调查、勘探、发掘、整理和研究为主(有别于博物馆的展览方式),跟随考古工作者的步伐,重新认识了一次郴州的历史。

我看到:桂阳千家坪的白陶将人类在这片区域活动时间明晰到7000年以前,桂阳桐木岭矿冶遗址是“家里有矿,不服来战”的历史注脚,临武渡头古城遗址揭开了汉代“南岭走廊”的商贸密码,苏仙岭摩崖石刻流淌着唐宋文脉,湘南起义旧址群激荡着红色基因。

我们常说“一个汉字一座城,郴字独为郴州造”,那“郴”字又是怎么来的?是战国早期之后,湘南纳入楚国统治版图。楚人治理湘南,在战国中晚期设立“郴县”,属苍梧郡,首次出现以郴为名的行政区划。湘西里耶出土竹简上可见“苍梧郴县”。
在这里也可以看到郴州“有色金属博物馆”的历史成色。 “五年七月庚辰朔丙申,内史阳谓观川、桂阳……便、茶陵、郴采锡,西山、昭陵、泠道啬夫”。简文中的“五年七月”为汉惠帝五年(前190年)。简文记载便县、茶陵和郴县采锡,是最早对于郴州地区矿产开采的记载,可与传世文献中长沙出连锡,桂阳郡设金官的记载相应证。
矿冶发达可能也带来其他行业的发展,郴州出土战国楚式镜就较多,是湘江上游出土最多的区域,不排除这些铜镜是本地铸造。汉代在此设立冶炼的“金官”和“铁官”也应是这里有良好的历史渊源和基础。这些铜镜既可照容,又有装饰和辟邪作用,其整体造型规矩,装饰纹饰纤细俊逸,在市博物馆都有实物展出。其中的“六山镜”较为珍贵,考古中心以之为原型作为自己的“logo”,还制作了相关文创。



在这里也可以了解郴州的行政区划与枢纽设置。
西汉初年,刘邦为牵制南越,在长沙国南部设置桂阳郡。桂阳郡以郴县为郡治,辖区范围包括湖南南部、广西东北部和广东北部地区。
2001年,在人民东路郴州军分区基建工地发现一段汉代郴县古城的护城河,呈南北走向,上部宽约5米,底部宽约3米,是迄今发现郴州最早的护城河遗址。通过考古发现,老行署也就是现在的市检察院的位置,就是过去郴州的行政中心,东西南北街都是围绕这个中心发展兴盛起来的。而行署隔壁的现保安公司、原郴州市公安局所在地、就是以前的军营驻地。可见过去的城市建设,还是遵循了历史的沿革,也具备一定的科学性。现在我们在博物馆看到的晋简及一大批文物,很多都是在这一片及周边发掘发现的。

这里还有 “家里有矿”的唐代版解说。唐代在桂阳郡设“桂阳监”,专理矿冶和铸钱的机构。“桂阳监”升为州级矿冶监,领平阳、临武两县。1998年在印尼海域打捞的印坦沉船上,发现了90多枚原产于五代南汉时期的银锭,全部产自桂阳监。北宋乾德元年(963)桂阳监成为全国唯一的州级矿冶监。北宋太平兴国年间(976-984),桂阳每年税银达2.4万两。南宋绍兴三年(1133),本桂阳监改称桂阳军。从银锭到桂阳的“桂”钱,我们郴州是妥妥的“官家铸币厂”呀!
以及对当时采矿冶炼工人职业暗黑面的披露。“烹丁”福凑:宋代官营坑冶,凡从事采矿、冶炼的手工业者,称为“烹丁”,户内成丁皆须为役,更代有程,入户更代,世代相袭,役中逐月服役,保证矿冶的税额。由于工作环境恶劣,丧命者众,家丁多不堪其苦,百姓避之如虎,更丁辄逃,官府愈急,朝廷对烹丁课税虽有所减免,成效不大。北宋元丰年间,桂阳监有48408户,到崇宁元年(1102年)减至40476户。又苦又累还有生命危险,还得世代相袭,难怪百姓避之如虎、逃之不及!

郴州除了有矿,还有窑。上马凳窑址位于苏仙区飞天山镇上马凳绿岛营地范围内,保存面积约1000平方米,出土青瓷碗、碟、盘、杯及陶匣钵、垫圈、碾轮等残片,其中部分青瓷碗内底有印“志”字,还有外底部印“官”字。通过与周边窑址相比较,该窑址年代为北宋时期。与同时期本区域墓葬对比,非本地民众所能使用的生活器具,多应该销往其它地区。这里展示的一些文物和瓦窑坪也紧密相关,发掘出土的文物证明了瓦窑坪当初的繁华兴盛,也证明了郴州当时的繁华景象。

柜子里陈设很多残片,据说现场也可以捡到很多垫圈,下次有机会也去寻寻宝,说不定有重大发现呢!

讲到历史和冶炼总是绕不开桂阳,比如桐木岭遗址位就于桂阳县仁义镇大坊村沙坪组和浩塘镇桐木岭村交界处,遗址面积约11万平方米。遗址中心部位有一炼渣堆积形成的山体平台,台面略呈三角形,东西长度约100米,南北长度约50米,面积约5000余平方米。发掘台面上呈“品”字形分布三个功能区,即一个焙烧和两个冶炼。仁义大坊在上世纪90年代末,还发现了金矿,一时间处处点火、个个上山,掀起一股“淘金热”,后在当地政府强力整治下才恢复平静。
郴州的矿不但是朝廷的“铸币机”,还跟随海上“丝绸之路”飘洋过海。明末清初吴震方《岭南杂记》载:“白铅出楚中,贩者由乐昌入楚,每担二两,至粤中市于海船,每担六两,海舶至日本。”广州出口,经澳门的白铅主要来自楚中,也就是明代郴桂两州。

桂阳被称为“八宝之地”,桂阳的冶炼遗址也就最多。如黄田两处清代矿冶遗址分布在舂陵江沿岸,呈现大量的炉渣堆积。另在粮源、冲头源、藕塘、石家等村也发现类似的冶炼遗址。以盘家和张家岭遗址规模最大。这些遗址应是清代桂阳州石壁下矿厂的炼铜作坊。石壁下矿厂是清代桂阳州产量规模仅次于绿紫坳的矿厂。绿紫坳在桂阳桥市乡,上个世纪90年代曾因为非法采矿过于猖獗上了当时最火的舆论监督节目《焦点访谈》,才被规范整治下来。
通过对盘家遗址炉渣的科技分析,发现所用的铜矿石为硫化铜矿,采用“硫化矿—冰铜—铜”的火法炼铜技术。遗址可能为清代乾隆年间的官办矿厂,主要供应宝南局铸造钱币的铜料。
此外,曾鼎鼎有名的桂阳“雷坪矿”也是有来历的。盘家炼铜遗址就位于雷坪镇盘家自然村北面,在舂陵江东岸,距舂陵江约100米。遗址沿着舂陵江大体呈南北向分布,南北约长250米,东西约长200米,积约5万平方米。遗址地表都为炉渣堆积,没有树木生长,炉渣堆积非常集中,但厚薄不一,最厚处约7米(矿渣堆积部分是原生堆积局部被后期扰乱。炉渣多数为片状、块状,少数呈碗状或长舌条状)。


限于标本展厅的面积、考古标本的完整性,展厅所展示的郴州考古只是中华文明谱系中的一点,不能将郴州70多年考古成果一一展示。绝大部分文物都分批移交给了郴州市博物馆,成为珍藏。考古资料发掘时间跨度长,最长时间至今有40多年。参与发掘者有的已退休或去世,将这些尘封已久的考古资料整理和展示,也是对这些前辈的敬意。
考古工作是一项低调单调、专业专注的学术性田野性工作,在外风餐露宿、田里土里发掘发现带回来的文物,还需要极其专业繁屑的清理、分析、研究、修复、考证。从事考古工作,需要深厚的知识储备、丰富的实践经验、吃苦耐劳的身体素质、耐得寂寞的沉潜精神。
相对火热出圈的博物馆与文物、文创,考古工作者藏在镁光灯后面,是默默无闻的文物发掘保护幕后英雄,是把文物带给世人的“历史文物摆渡者”。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在博物馆看到的一切精彩。目前,市县两级都有这样一支考古队伍、一群默默奉献的考古人,是他们让我们本土的历史文化得以实物发掘传承。让我们把目光投向他们,并致以由衷的敬意!

来源:红网时刻
作者:肖群华
编辑:龙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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