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从惠/文

我家住在小镇上。小镇居民大多养点鸡、犬，养鸭的少。养鸭需大水面，鸭子吵闹，经济效益也不如养鸡。

有一年，母亲不知为什么决计要养鸭。养鸭的任务自然归我。从市场上买回十来只鸭苗，黄绒绒的毛，扁扁的嘴巴嘎嘎欢歌，我很是喜欢。找来一根竹竿，竿头系一块破棕片，就是我的牧鸭工具。每天放学，我就把鸭苗从鸭笼里放出，赶到臭水沟里去觅食。

鸭苗小的时候，觅食能力差，需去厕所里捞蛆给它们吃。这个活很龌龊，很恶心，可当时也没觉得，为了鸭子吃食，快快长大，这些都是必须的付出。

个把月后，小鸭的翅膀长了，个也大了些，有半斤重了，就开始赶着鸭群到小河里去，让它们到更大的舞台去觅食。小河里有鱼虾螺蛳、虫子、水草，都是它们的最爱。鸭们在这可欢快了。一会头钻进水里，两脚朝天，在河床搜索一阵再出来。一会扑腾翅膀在水面快速游过。吃饱了，嘎嘎嘎，唱起歌来。天暗下来，把它们赶回家。鸭们大多时候是听招呼的，竹竿一扬，“鸭哩哩哩哩”几声，它们就听从我这个鸭司令指挥，摇摇晃晃，列队回家。也有不听招呼的时候。有次，可能在河里没吃饱，趁我一下疏忽，偷偷上岸，钻进河边生产队的稻田里去了。它们貌似进了银行，抢钱啊。生产队稻田规定不准放鸭，轻则罚款，重则以破坏生产罪游斗！可急坏了我，赶紧去赶。鸭们哪听呀，这么丰盛的晚餐难得啊，坚决不出。我急得用竹竿扑打，总算把鸭们赶走。代价就是，一只鸭子牺牲了。我拿着这只挂掉的鸭子回家，噙着泪花，给母亲汇报了实情，准备接受一顿皮肉之苦。结果，竟然没怪罪。

立冬以后，晚稻收割完了。允许农户把鸡鸭放到稻田里去捡遗落的谷子，叫颗粒归家。这是鸭们的生长黄金时节。这阵子过后，鸭子有了二、三斤重，有的开始下蛋了。母亲便把大部分鸭子抓到市场卖掉，换点油盐钱。其它的全杀了，脱毛去杂，放缸里用盐腌制几天，再挂到户外的竹篙上晾晒。鸭身摊开两瓣，用竹片衬着，太阳一照，白里透红，还散发阵阵肉香，是一道靓丽乡村风景。没太阳时，便收到室内，挂在柴火灶的上方，靠每天做饭烧柴的烟火熏干，或特意用糠壳、油茶籽壳烧燃烟薰。

母亲把熏好的腊鸭剁成小块，用油炸熟，拌好辣椒粉，再装入瓦坛里。那会，实在穷，来了贵客，才拿几块出来招待客人，自己是舍不得吃的。嘴馋的时候，我去偷吃过几次，母亲也许不知道，也许知道了装做不知道。

乡村里也有养鸭的大户，养上十几只二十来只的，不能再多了。还有零散养鳧鸭的，也叫旱鸭，不一定下水。土鸭鲜吃味更好，肉质细腻，汤很鲜甜。杀一只鸭待客，那是很大很奢侈的礼节。大部分加工成板鸭出售。听母亲说，老外公就曾是一个养鸭大户。每年要养好几水鸭。每一水鸭，都加工成板鸭，挑到乐昌去卖，赚了些钱，成了殷实人家。

今天，超市也好，农贸市场也罢，你买什么鸭都有。活鸭马上给你宰杀去毛。想吃土鸭老鸭随时也能买到，价格贵一点罢了。还有板鸭、腊鸭、糖果鸭等。临武有个大型加工企业，把鸭掌、鸭腿、鸭脖、鸭脯、鸭肠、鸭肉等分开加工好，装袋，想吃啥买啥，行销全国。那种想吃只能偷吃的情况再也不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