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小学生正在用平板电脑设计作品。图片来源：半月谈

今年8月，教育部等八部门联合印发《综合防控儿童青少年近视实施方案》（下文简称《实施方案》）明确，使用电子产品开展教学时长原则上不超过教学总时长的30%，原则上采用纸质作业。然而，半月谈记者调查发现，一些学校布置作业过度依赖电子产品，使之成为“题海战术”的载体，家长如同“助教”一般与作业捆绑，甚至出现了“父母一加班，孩子做不了作业”的荒诞现象。

“不用平板电脑，孩子做不了作业”

“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老师在APP上布置了什么作业，好像是我在读书。”某公办小学一年级学生家长王先生说，光是数学，一天就有80道计算题，“孩子是不是读了个假一年级?”

半月谈记者翻看了王先生所说的APP，上面罗列了语文、数学、英语等各门学科，做完作业后可在线提交，老师批阅完后立即返还，家长再教孩子订正，再上传。

这样利用手机、平板电脑等设备上的软件布置作业已成为越来越多学校的常规操作，有些学校已然过度依赖。

小学三年级学生家长沈先生说，学校不仅要求孩子在线做，还要求家长自己自行批阅，然后上传。“每天晚上像‘助教’一样，一旦出差或加班，孩子的功课就废了，毕竟祖辈不太会玩平板电脑。”

半月谈记者发现，作业依赖于电子产品，一个主要原因是部分学校仍然热衷于“超纲教学”和“题海战术”。

一位公办小学校长告诉半月谈记者，根据课程标准，适龄学生除了课本之外，都配有练习本等教辅，但往往这些标配无法满足一些学校“拔高”的要求。

教育部多次强调小学一二年级不留书面作业，不少学校却利用电子设备变相违规。

沈先生孩子就读的是沿海某地较知名的公办小学，但过去两年里，孩子通过平板电脑做的几乎都是高一个年级的作业。如今孩子读三年级已经接触到了四年级的教学内容。“纸质的练习本都不要求做，因为对孩子来说太简单了。”

一些老师和家长反映，作业APP有助于提高老师批改作业、评价和反馈的效率，尤其让英语等语言类科目学习生动有趣，还能通过大数据分析孩子薄弱知识点，但如果使用不当，容易成为电子化大题库，反而增加了学生负担。

作业电子化，省力还是累心？

原本墨香味的作业本变成了平板电脑和手机，连原本动手、动脚、动脑的课外实践也同样离不开电子产品。

小学生家长刘女士说，学校校本课程里要求孩子把暑期去过的地方用小报的形式展示，开学后轮流上台演讲。但小报必须用PPT或PDF格式在电脑上做，然后打印下来，“这言下之意就是让家长做。”

电脑、平板、打印机、点读机……越来越多家庭的儿童房因学习需要充斥着电子产品。让家长们焦虑的不光是设备要花钱，更是孩子伤眼，管孩子伤神。

“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像小报、绘画这样发挥孩子想象和潜力的作业非要通过电脑来完成?”小学生家长陆先生说，家长平时一直在控制孩子使用电子产品的时间，但为了作业，孩子再紧盯屏幕家长也无话可说。

“孩子一拿平板电脑，就要防着他玩游戏、看视频。”沈先生说，夫妻俩可谓绞尽脑汁，比如把平板电脑上的视频应用软件全部注册成会员，这样就算不在孩子身边，也可以在自己手机上通过“历史记录”检查孩子有没有看过其他视频。

一位小学班主任告诉半月谈记者，最让家长和老师伤神的是孩子逐渐会利用一些作业APP在线搜索题目答案，让人分不清是真懂还是抄袭。

建设信息化校园，别以孩子视力为代价

事实上，无论是回家作业还是课外实践，越来越多的家长和孩子接触电子产品已非兴趣使然，而是学校要求。类似作业APP这样的智能化学习应用很普遍，有的应用已成为一些地方教育行政部门和学校建设信息化校园和数字化课堂的组成部分。

以受访家长普遍提到的一款知名APP为例，该应用据称已于今年2月完成C轮1亿美元融资，走进了全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400多座城市的70000所学校，超过3000万小学师生在用这款APP布置和提交作业。

上海市黄浦区卢湾一中心小学推进校园信息化建设中在语文、数学等七八门课程中加入了使用平板电脑的环节，但学校近视率低发，有的班级甚至无一近视。

校长吴蓉瑾说，学校坚持不用各类APP布置回家作业。“学校里用电子产品，一般控制在15分钟以内，但作为作业布置，时间就无法控制了，一旦形成依赖就是坏事了。”

据了解，一些APP采取的是回家作业功能免费使用、个性化辅导收费使用的商业模式，比如在线学习的各种课程就要付费购买。

某在线教育平台创始人说，作业APP一般都是先引流，再挣钱，之所以瞄准回家作业，是因为它是学校每天的硬性规定，用户粘度高，从某种程度上讲，让老师和孩子形成依赖正是这类APP最愿意看到的。

上海交通大学慕课研究院院长助理余建波认为，凡事皆有利弊，学校无论使用电子产品还是应用软件都要适当，建设信息化校园不能“一买了事”“一装了事”，更重要的是学会如何科学合理地使用。

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授吴遵民说，各地在落实《实施方案》时要因地制宜地作出细化规定，比如建议对于小学低年级的学生，除不布置书面作业外，也不能布置嫁接在电子产品上的作业。

（半月谈记者 潘旭 吴振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