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邓海燕

　　看到道路旁的树影里或坐或蹲着进城卖菜的老奶奶，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那个贫瘠而闭塞的小山村，那时，我的外婆也是这样起早贪黑地忙碌、风雨不歇地辛勤劳作。回望来路，在我青涩懵懂的岁月里，是外婆的言传身教让我走过最为崎岖的一段路，迎来如今清风朗月的景致。

　　那时我家里的条件不好，在缺衣少食的童年里，小孩子对一切吃的东西都特别馋。一年夏天，我钻狗洞爬进外婆家吃了一块西瓜。外婆蹲下来，抱着我，严肃地说：“女娃娃要自己爱惜自己，自己看重自己，不能因为一点好吃的、好喝的就爬窗户、钻狗洞。”这番话让我的脸涨得通红，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羞耻感。此后，无论是求学还是工作，我都没有因为欲望而放纵，也没有因为利益而蝇营狗苟，走在正午的阳光下，连影子都是笔直的。

　　人生的紧要关头就那么几个，那几步走对了、走稳了，未来也就豁然开朗、一马平川。少年时，有一次我吃力地挑着半担水，青石板路很湿滑，外婆及时扶住了我肩上摇摇欲坠的扁担。外婆边走边说：“要想以后都不挑水，就要努力读书。不然，就要挑一辈子的水。”看着夜色里外婆有些蹒跚的背影，我摸了摸自己被扁担压得生疼的肩膀，默默坚定了要好好学习的决心。读书也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但即便数次面临辍学，我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坚持着。在人生为数不多的转角处，是外婆在繁琐的家务和艰辛的劳作中教育我、启发我、引导我，让我翻过山、蹚过水，才有了现在的幸福生活。

　　外婆身材高大，缝补浆洗、挖土抢收都是一把好手。她种过烤烟、水稻，开荒山、辟果园；也曾辗转逃荒，在饥馑年代用一双温厚有力的手掌拉扯七个子女长大，外婆年近花甲才开始学做买卖，并带领整个家族一步一步走出农村来到城市，打开了人生的另一扇窗户。外婆有一颗悲悯的心，时常帮助那些比她贫困的乡邻或亲朋。她与街坊邻居相处和谐融洽，与外公更是风雨相携、相敬如宾。舅舅们常说，这个家只要有外婆在，心就是安定的，是外婆的勤劳和坚韧撑起了整个家。

　　如今，年近耄耋的外婆坐在铺满金色阳光的杂货铺门口，满眼慈爱地看着我三岁的女儿在巷子里吹泡泡。七彩的肥皂泡在阳光下欢快地飞舞着，外婆那满头白发在清冽的空气里闪着晶莹的光。我的女儿忽然停住，转过身来，奶声奶气地对我们说：“听老外婆的话，才是好孩子呢！”我们都笑了。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架神奇的时光机，将外婆的家风家教一代一代地往下传承，雕琢着幼小的心灵，为他们指引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