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骄阳下,意外地见到一个朴实的山民挑着一担柴从深山中走出来。这一场景,牵起我的乡情,也唤起我对故乡桂东柴禾灶的记忆。
桂东柴禾灶,是从老祖宗那里一代代传承下来的。这个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炊具,人们使用它做饭、炒菜、蒸红薯、加工茶叶、烧开水,甚至炆猪潲。
桂东人制作柴禾灶,叫“打灶”,会选择良辰吉日。打灶用的材料,主要是土坯或泥砖。柴禾灶式样,高一米二三,呈长方形或方形。柴禾灶由灶口、灶膛、灶台、灶体、烟囱5个部分构成。灶门前放置一张简朴的木凳子,还有待用的火钳、火锹、吹火筒、拨火棍。
“人要实心,火要空心。”这是故乡的一句谚语。火要空心是什么意思呢?是指柴禾灶灶膛里的柴火要保持空心,这样的话,火才会越烧越旺盛。火要空心,火钳、火锹、拨火棍,一一会派上用场。吹火筒是南竹制作的,起鼓风的作用。
桂东柴禾灶有一个俗名,叫老虎灶。细细地打量,灶口如同虎口。席地而卧的灶体,倔强的如同虎踞。一节一节烟囱相衔接、抬升,一直到与屋檐汇合,再冲出屋顶,烟囱直指苍穹,就好像老虎的一根尾巴。乡亲们喊柴禾灶为“老虎灶”,估计是依照柴禾灶的形状而取名的。
民以食为天,食以柴为先。
小时候,小山村的左邻右舍,无论大人,还有小孩,都会去砍柴、刹茅。两个一双,三五个一群,手握茅镰、柴刀、扁担(禾抢)、绳索,挺进大山。将那苦苦砍或刹的柴薪、茅草,用棕绳或山间的藤条五花大绑着,用扁担(禾抢)挑起,沿着山中那蜿蜒的小路,艰辛地挑回家中。于是,就有了柴禾灶的燃料。有的山里人还将一担担的柴薪、茅草挑到圩市去卖,一担、一担的柴茅摆放在圩街(巷)两侧,就形成了柴茅行。印象中,上世纪七十年代,一担劈柴卖一块钱到一块五角,一担茅的销价是六角到八角。
家中煮饭了,多数家庭的小孩会被家中大人唤去生火。生火很简单,把火柴一划,“嗤”的一声,火柴就冒出了小火苗,点燃那易燃的茅草,放进灶膛中,火就立即亮堂了起来。
那时,农村里用柴薪、茅草生火煮饭、炒菜,单位的食堂同样也用柴禾灶煮饭、炒菜。不同之处是,单位的的柴禾灶比农家的大一些。用柴禾灶煮出来的饭菜,色香味俱佳,吃起来,大快朵颐。
柴禾灶做菜除了铁锅中煮、蒸、炒,灶膛里也做菜,我们最爱吃的一道菜就是煨辣椒、茄子。加工时,将新鲜的辣椒、茄子放进柴禾灶的灶膛里,热火灰掩盖会儿,取出,那被柴火煨了的辣椒、茄子,柔软软的,浑身起了焦黑的疙瘩,只要剥除表皮,放到一个陶碗里,用一根小木柄捣烂,放上点盐巴、花椒油、蒜末,一碗滋味丰富的菜——煨辣椒拌茄子就诞生了。下饭时,吃起来振奋人心,并扩散到五脏六腑。
那年代,小山村谁家在煮饭了,伫立在稻田的一角或河岸的一端,只要举头一望,那一丝一缕炊烟袅袅升起的地方便知。
提到柴禾灶,便忆起故乡的生活习俗来。
小年来临,家家户户打扫卫生。小年那天晚上,家中老人走进灶屋,将灶神牌贴在柴禾灶的墙上,灶台上放置糖果,烧香点烛,鸣放鞭炮,祭祀灶神。传说,灶神那天会上天奏事。之所以祭“灶王爷”,意思是请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家人平安。
北方人过元宵节都喜欢吃饺子,而我的故乡却时兴元宵节次日早晨煨糍粑,并将煨糍粑习俗称作“煨蛇咯”——人们把一个个大禾糍粑放进柴禾灶的灶膛里煨,那煨热煨熟了的糍粑,撕开,热气腾腾,吃起来,香喷喷的。相传,人们吃了,一年都会健健康康。
提起柴禾灶,自然牵出一些我们少儿时的趣事来。
放学后,“贪吃”的我们,没有如今的泡泡糖、娃哈哈AD钙奶、肯德基……零食,往往就把家中收获的玉米、马铃薯或红薯放进柴禾灶灶膛里煨熟,扒拉出来,那黑黑的滚热的玉米、马铃薯或红薯,放在手掌中颠来倒去,吹几下,拍拍灰,弄干净,和同学分享。那玉米、马铃薯、红薯塞进小嘴,“咯嘣咯嘣”地咀嚼起来。那香,那味,珍藏在记忆深处,我们这一代人伴随着柴禾灶长大。
今日桂东,那流传久远、代代传承、蕴含着劳动人民智慧的柴禾灶渐行渐远,无论你置身城市,还是行走在乡村,难得一见那袅袅升腾起的炊烟。使用朴素的柴禾灶煮饭、炒菜,成了往日记忆中的一道风景,取而代之的是煤气灶、液化气灶、电灶。人们不必再为那些柴薪而发愁,可以高兴地说:“我们够幸福得了。”(陈俊文)
来源:红网综合
作者:陈俊文
编辑:龙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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